“書香三八”征文：風從北方來

風是季節的使者。

這里的風該怎么形容呢？千姿百態，變化多端吧。

夏季的風嫵媚、多情，不疾不徐。天空湛藍，沒有一絲云彩的遮擋，太陽不遺余力地施展著它的淫威，霸道地仿佛要將一切生命炙烤涂炭。走在路上，身上的汗順著脊椎往下淌，后背的衣服都殷濕了，常常覺得自己像一條拍在沙灘上的魚，張著嘴巴，得用力呼吸。但，只要有風吹過，就會渾身愜意。如果你走在了背陰處，就跟玩魔術似的，竟然有種涼颼颼的感覺，我總是會打個寒戰，汗即刻遁去。這里的夏季，只是干熱，汗可以出的通透，完全沒有關中地區悶熱的感覺。傍晚，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刻，太陽一旦快要落山，溫度立即就會降下來，微涼的風從不知名的地方徐徐吹來，溫柔、浪漫，整個白天的燥熱漸漸退卻，沐浴在大漠落日的余暉和微風里，每個毛孔都是愜意的。如果有可能，我會選擇席地坐在無邊的沙土堆上，將束縛了一天的頭發放開，讓微涼的風吹動發絲，看夕陽西下，望暮色四起，心中安靜平和。偶爾會想起年輕時喜歡讀的席慕容的那首詩“我也喜歡將暮未暮的人生，在這時候，所有的故事都已成型，而結局尚未來臨······”，不惑的我，嘴角會帶著一抹微笑，回憶那段青澀的年華，體味時光的無言。

這里的秋天太短，短的讓人不易覺察就悄悄走過。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冬天。

而冬天的風說起來就讓人不寒而栗。用“凄厲”形容一點也不為過。這里的冬季漫長寒冷，十月就漫天飛雪，直到來年的四月雪花還會漫天飛舞。伴隨著雪花的是鋪天蓋地的風。冬季的風從不拖泥帶水，帶著從西伯利亞的狂野席卷而來，長驅直入，所向披靡。 凄厲的風帶來的哨聲割裂著一切與溫暖有關的記憶，攪得雪花狂舞，萬物凋零。記憶很深刻的是有一天深夜，我們像往常一樣走在那條熟悉的路上，零下二十六度的低溫，雪粒拍打在臉上，生生地疼，刺骨的寒風吹得我們舉步維艱，穿著臃腫的棉衣，幾乎是里三層外三層，煞是笨拙。行走變成了似乎在水中游泳一般，要努力劃動胳膊往前移動。盡管包的嚴嚴的，但還是被風吹得頭疼，索性將安全帽反過來扣在頭上遮住額頭，整個身子斜著，為的是減少阻力，努力向前。同行的我們偶然側目相對，竟然被對方的奇特裝扮和囧樣逗得忍不住咧嘴笑了，隨即灌進胸腔的寒風讓我們猛咳嗽起來，立刻噤聲。風，像一張張挺括的、嶄新的人民幣割著我們的臉， 整個口腔麻木僵硬，呼吸困難，呼出的口氣在眉毛和劉海上凍成了厚厚的冰碴子，在眨眼的瞬間，眼睫毛與眼皮凍結在一起，需要用力眨動恢復常態，而后又被凍住。這也許也是大漠冬天的奇特景象。

最頭疼的是春季的風，讓人無法釋懷。

有句老話說：清明有雨，大風四十五天。這話我算是領教了。從清明開始，風就如影隨形地伴隨著我們。這時的風完全沒有春風的和煦味道，只是不管不顧，肆虐掃蕩，直刮得天昏地暗、日月無光。沙塵暴也就是這時候最為厲烈，陜北的植被覆蓋率很低，春風像一匹怪獸裹挾著裸露的沙土縱橫馳騁，恣意妄為。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沙粒在地面上疾速掠過的身影。剛萌芽的樹枝上、房間里都是黃色的灰塵，甚至連呼吸道里都是嗆人的塵土味道。尤其是夜里，值班室的大門被風摔得啪啪的，令人毛骨悚然，嘴巴里都是沙子，耳朵里，哦，黑乎乎的。幾乎每隔兩三天就有一次沙塵天氣，透過防風眼鏡你能看到整個世界一片黃色抑或是黑霧的混沌狀態。在這樣的天氣里巡回檢查真的是要格外注意安全，不只是腳下，還有工地上隨處可能被大風掀起掉落的物件。如果趕上這樣的天氣里放灰放渣，再趕上風向不佳，我的那個媽呀，操作完后，模樣慘不忍睹，就好比舞臺上的黑臉包公，唱戲根本不需化妝了，哪還有人樣。真想立刻、馬上、直接脫下臟兮兮的工服，甩掉笨重的大頭工鞋扭身就走，離開這個地方，永不回頭。但，我們所能做的只是自嘲地笑笑，用紙擦擦而已，連洗臉都是奢侈的。你除了用笑容對待內心的悲涼和荒蕪，又能怎樣呢？因為生存是首要的，在這面前，一切自尊和怨言都顯得那么渺小，如同塵埃。

一生當中有太多的事情不可把握，無能為力。面對苦難和困境我們要學會化解，唯讓心靜下來安心等待。若無閑事掛心頭，我想年年時時都是好時節吧。只是，我離那個方向還需要不停地走。